节目

Part2 翟永明|两个弗里达

主播: 大方9d8fc7
最近更新: 2018-09-04时长: 20:54
2018大方文学节 | 旅行与叙事:我的文学漫游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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节目简介



1990年,我住在纽约,一天在苏荷,一家艺术书店的门口,我无意中翻到了一个女艺术家的画册。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卡洛的画册,那时,我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,尽管我一直混在艺术圈里。可以说,在八十年代,我们了解了西方众多重要的现代艺术家,可是,在我出国之前,我从未了解过一个重要的西方女性艺术家。我发现,我拿到手上的这本画册,是我一直想要看到的女性艺术,以及我从未见过的、独特而又震憾我心灵的艺术形式。最重要的是:我在其中,发现了自己的影子。那时,我已完成了我的作品《女人》,《静安庄》。可以说,在弗里达的画作和我的诗歌里,我们都从自身生活和经验出发,从女性视角出发,去认识和描述这个世界。弗里达年少时遭遇车祸,一生中,动过33次手术,终身都在与手术和病痛为伴,她的作品,也毫不隐讳地表现了这些伤痛。她因此画出了独一无二的自画像。女性经验和人生创痛,使弗里达本人和她的作品,如同坚韧的破碎之花,开出最绚丽和独特的艺术之光。当年,毕加索在巴黎看到弗里达的自画像后,曾对弗里达丈夫迪戈说:“无论是德兰,还是你我,都没有能力画出弗里达这种肖像。”


在纽约,我买下了那本传记式的画册。那个夏天,我一直在读那本画册,读弗里达卡洛的画,也读她的生活。她的画,与她的生活,是分不开的。同时,我也读到了“蓝房子”。那个代表了弗里达生活和创作的重要地点。从书上可以看到,它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地方。


第二年,我和友人取道美国圣地亚哥,去了墨西哥边境的一个小城。那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海关,一道铁栅,是墨西哥和美国的分界线,随手一推,我们就进了墨西哥。但是以为回美国也是如此容易就大错特错了,当我们晚上从小城回到美国海关,美国人玛丽亚被放进了海关,而我们,在一片说“不”的声音中,被拒绝入境。我绝望地感到我们将要成为一个无国籍之人,护照在美国,出生地在中国,最后在墨西哥,成为一个“悬空者”。


当时,我茫然看着四周,弗里达•卡洛就在这里,这里是她一咏三叹的南美最古老的传统,它就在脚下涌动。我想,要是趁机去墨西哥城,看看卡洛的故居,那多好。可是,我的护照还在纽约呢。目前,寸步难行。


在那个墨西哥小城,我们看到了许多南美民间艺术品,自制的面具,手工艺品,雕刻。它们中的许多意象,曾被卡洛作为自已的创作语汇,在她敏锐的女性视点里,这些原始直率的民间艺术,都是自已绘画的灵感。在一家商店里,我买了几个面具和一个五彩蜥蜴,我曾在画册上看到,当弗里达躺在床上,那个牵引她背脊的牵引架上,就挂着这样一个五彩蜥蜴。在墨西哥文化里,它代表吉祥。后来,一个美国女官员大赦我们之后,我我带着面具,回到了纽约,后来,回到了中国。



从那时起,去墨西哥卡洛故居的愿望,就一直萦绕在我心里。那座蓝房子,成了我的神往之地。终于,2006年,我跟随一个艺术家组织,去了墨西哥。我强烈要求在旅行计划中,加入参观弗里达卡洛故居的项目。所有女艺术家都支持了我。逗留墨西哥城的时间里,我们破例地修改了路线,去了卡洛出生的所在地,也是她度过一生的故居:著名的“蓝房子”。也去了“双塔”,那是卡洛和里维拉的工作室。


我们那天非常幸运,并未等太长时间,据说,后来想去参观蓝房子,要排两小时队,且必须在网上预约。也许是电影《弗里达》的传播,也让蓝房子在世界上更加有名。


总之,在这两个博物馆里,我终于看到早就在书里、电影里看到过的那些场景。


蓝房子,是一个典型的墨西哥庭院里,卡洛出生在这里。整个庭院是用浓烈的蓝色漆成的,庭院里,有一个相当独特的阿兹台克祭台,因为,弗里达一生都热爱墨西哥原住民的信仰———阿兹台克文明。她的作品与她的日常穿着,都充满了阿兹台克元素。蓝房子里有一间小小的画室,她的许多重要作品,都在这里完成。这里有她长期卧床的病房。当她因车祸致残时,她的母亲在她的房间的天花板上,安了一块巨大的镜子,这样她能够躺在床上画画,画自画像。她当时只能长期躺在床上,她说“我画自已,是因为许多时光我都是一个人度过,我最敦悉的主题就是我自已。”


母亲的这个主意,影响了卡洛一生的创作。她后来画了大量的自画像,但是,弗里达的自画像,远远超越了自我,而是与宇宙、大自然、和世间万物连在一起的。具有象征和深刻的意义。最重要的是:弗里达的艺术,是独立的,不在西方主流艺术系统里,甚至可以说,是反西方主流系统的。她的资源来自于南美印第安历史和神话。


在这个神秘的蓝房子里,她画下了不朽名作。同时,度过了她晚年最后的余生。那间她躺在护身褡上,画下镰刀斧头的大床,依然还在。里维拉和朋友们,就是从这里,连床一起抬起她,送她到美术馆,去参加了她最后的,也是生前唯一的个展。偏院展区,展示了一组弗里达用过的医疗器械,包括画有镰刀斧头的护身褡。由此可以体会到她一生的病痛,及由此而产生的那些极具特色的画作。


此外,故居也展示了大量弗里达生前穿过的墨西哥传统服装,弗里达年轻时去美国时,因为反感美国人造作的穿着,一直身穿墨西哥土著服装,去参加各种聚会和宴会。别的女人争奇斗艳,她却鹤立鸡群。在美国时,她最爱去的是唐人街,在那里买了一件中国传统服装,回国后,经常在蓝房子里穿着会客。


蓝房子非常独特神秘,曾经,在那里避难的托洛斯基夫人说:“到了这里,就像到了另一个星球”。


最后,我在弗里达故居博物馆里,买了一件T恤和一个手工的传统工艺品。两样东西上面,都是我最喜欢的,也是卡洛最著名的画作《两个弗里达》。画中,右边穿着墨西哥传统服装的,是迪戈深爱的弗里达,而左边穿着维多里亚婚服的,是被他抛弃的弗里达。被爱的弗里达手里拿着迪戈的雕像,而被弃的弗里达,左手手术钳掐住了流血的心脏。两人的手拉在一起,两个人的动脉,绕过脖子,连在一起。后面的乌云翻涌,象征着她和丈夫的婚姻危机。弗里达通过这件作品,表达自已的双重人格和矛盾心理。


这件T恤一直被我保留着,有时,我会穿上一穿,两个弗里达贴在我的胸前,好似被弗里达附体。我会穿越到墨西哥,穿越到卡洛的故居——那个曾接纳过无数名人的庭院。那些曾与卡洛一起生活,并成为她不朽题材的狒狒,小鹿,鹦鹉,也都不在了,留下的,只是石板缝里渗出的沧桑,和满院的鲜花,以及全世界赶来缅怀她的人。我会想起坐在蓝房子里,观看弗里达留下来的影像,在那些被纪录下来的时刻里,她依然生机勃勃,她是全世界女性的榜样,另一件从蓝房子带回来的小工艺品,我一直摆在家中最显眼的位置。前一阵子,它们都排上了用场。为了参加一个手机摄影展,我用这几样道具,在自家阳台上,拍摄了一组照片,我挪用了弗里达的色彩、挪用了弗里达最著名的眉毛,挪用了她最爱穿的墨西哥民族服装,这组照片的名字,就叫《向弗里达致敬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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