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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art4 李宏伟|三本书标识的旅程

主播: 大方9d8fc7
最近更新: 2018-09-04时长: 12:29
2018大方文学节 | 旅行与叙事:我的文学漫游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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节目简介



大家好。我要分享的故事是“三本书标识的旅程”,我是一个活动半径很短的人,常年局限在五十公里范围内,偶然的旅行总是带着观光性质,除了照片和记忆碎片,并没有留下别的什么。前一段时间,步入不惑之年,忽然就想起陶渊明的两句诗:“人生无根蒂,飘如陌上尘。”有点感慨,也有点疑惑。我怎么就从四川江油的一个小村子动身,到了北京定居,甚至在北京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在家乡的?我又怎么从一个跟在姐姐屁股后面上学、识字的小小少年,变成自己开始写起诗和小说来的?一寻思、一琢磨,有一点人生如梦的感觉。不过,如果把我的人生看作一段旅程的话,这两个问题倒是可以并在一起,求得共同的答案。我的人生之旅就是我的文字之旅、文学之旅,而这段复合的旅程,可以用三本影响了我的书做标识。


一本是书名已经忘记的成语故事书


我在四川乡村长大,跟着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学会识字。那时上世纪八十年代,今天来的很多朋友都已经想象不到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况了,尤其是在乡村娱乐设备极其匮乏,整个村只有一台电视,那部风靡一时的电视剧《霍元甲》开播时,电视的主人还在院子里摆上板凳,卖五分钱一张票。现在5分钱的分值都没有了,但那个时候是非常奢侈的享受,这当然是与我无缘的奢侈享受,父母是不可能每天掏出五分钱给我的。好在,几乎从识字开始,我就从阅读中得到了乐趣,虽然周围没有称得上读书种子的人,更没有谁家藏书丰厚,但任何带字的纸,都能给我相当快意的满足


很快,家里和邻居那里可看的东西都被我扫光了,我姐姐就开始发动班上的同学,让他们把能找到的书都带给我看。那个阶段,严重的阅读饥渴驱使下,我读了各种有头无尾的奇奇怪怪的连环画和武侠小说,像金庸写的小说,也读了不少《故事会》《家庭生活》《知音》之类的杂志。我就像一条“贪吃蛇”一样,所有碰到的东西都“咔咔咔”咽下去,也不管有没有营养,能不能消化。


1988年,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一个巡游的老中医来到我们村,在医疗站摆下临时摊点,给人看病开药。有一天,我发现他给人包药的纸上有字,拿过来一看,上面写着一个姓叶的人的故事。这个人喜欢龙,整日摆弄和龙有关的东西,烧香、祭拜,念念叨叨。龙被感动了,下凡到了他家。别说他整个家根本搁不下龙的身子,光是龙头都快塞满了整个大厅。结果,这个人吓得哇哇大叫、夺门而逃。这个故事让我着迷,它还有个略显别扭的名字,叶公好龙。我赶紧求着老中医,让他把已经撕开的纸和撕得只剩半本的书给我,然后就看到了刻舟求剑、焦头烂额、退避三舍等等故事和故事的名字。


后来,好说歹说,我用其他纸从老中医手里把这本前后都撕掉了不少页的书换了过来。很可惜,这半本书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。但它确实让我体会到了汉语言的魅力,不止是凝练、朗朗上口的成语,还有那些成语背后的故事,那些故事体现的人的情态。



第二本书是夏目漱石的《我是猫》


1994年,我离开上小学的村子、上初中的乡镇,到了江油市第一中学读高中。要按现在的说法,江油估计只能算八线或者九线城市,开玩笑说,如果北京继续往外修环,修到100环的时候大概能修到江油。但不管怎么说,都是城市,给了我完全不一样的观感。周末走在学校门口的大街上,看着那些玻璃橱窗和店面,有些目眩神迷。不过,走出校门的时间很少。绝大多数时候,生活都以精确到半小时的刻度行进。可读的书比以前多了不少,阅读饥渴也得到极大的缓解,但仍旧以武侠小说、历史演义为主。高二时,坐我后排的一个女生很是不屑地谈起她从妈妈那儿拿来的《百年孤独》、《喧哗与骚动》,说“一点儿都不好看”。这自然也丝毫没有引起我的兴趣。


高三第一学期结束,我考了个全年级第一,从校长手里接过了堪称巨款的一百元奖学金。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书店,琢磨半天,买了一本《李白诗集》、一本贵州人民出版社的《庄子全译》。正要离开,另一个书架上一本孤零零的《我是猫》吸引了我。这个书名和它的作者夏目漱石都很陌生,吸引我的是封面上的那只猫,以及翻开来的正文第一句:“咱家是猫,不是人。”译者特别在译后记讲述了他为什么用了“咱家”这个词,因为猫对人是很不屑的,站在书店里,看了前几页,不太明白,却又为那种腔调着迷,便把它也买了下来。


直到高考结束,《我是猫》都放在我课桌的抽屉里,在备考的间隙,拿出来翻上一翻,苦沙弥的生活和他的气息立刻在周围弥散开来,那是我首次从书中体会到故事和辞章之外的吸引力,一种朦朦胧胧的魅力。 


第三本书是理查德·艾尔曼(Richard Ellmann)选编的《乔伊斯书信选》(Selected Letters of James Joyce)。


2006年,我从我的村子、我的江油来到北京九年了,完成了本科、硕士的求学,已在作家出版社工作两年,甚至结了婚,买了房,准备在一个地方扎下根来。并且,写完了一个长篇和三个中篇,认真考虑把写作这件事当成终身的志趣。这年7月,一个朋友知道我对乔伊斯的喜爱,从美国带了本旧书给我,就是这本《乔伊斯书信选》。翻了一遍之后,我深感震撼。乔伊斯的生活,尤其是《尤利西斯》出版之前,真是穷困、贫乏到了极点,乔伊斯对写作的洞悉与坚决,一定要按自己的理解来塑造世界,也真是固执到了极点。看到国内没有人出过这些书信,我决定大着胆子把它们翻译出来。


现在想起来还是挺后怕的,确实胆子挺大的。以我磕磕绊绊的英语,以我对乔伊斯生平零零星星的了解,哪怕完全放下其他写作,就干这个,也花了我两年多时间。等到译稿改定,等这些信拆分成《尤利西斯自述》《致诺拉》两本书出版,已经是2011年的事了。不过,我至今认为这桩鲁莽之举是值得的。它让我在乔伊斯身上完成了一次完整的,容纳了无数琐碎的文学教育,一次彻底的自我教育。我为什么要写作,我想从写作得到什么,我能回报写作以什么——这些问题和答案都在这次翻译中,逐渐向我显明,让我受益到现在。


这本书还带给我意想不到的回报。当我翻译的书出版时,译者简介里有我还写小说的信息。和我同在一栋楼里上班的著名作家邱华栋先生偶然看到这一点,表现出了文学兄长般的热情,他把我的几个中篇要过去,向他熟悉的刊物热情推荐。2013年,我由此得以发表第一个小说,算是正式开启我的文学之旅,也由此,才有机会在这里,和诸位分享我的由三本书标识的旅程。


谢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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